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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長輩、各位親朋好友、各位小朋友： 謝謝諸位抽空來參加這個聚會，諸位的光臨真是帶給我們全家莫大的鼓舞。 前些時，當小孩子們告訴我今年是我們結婚35週年的時候，我第一個反應是 - 啊呀，我怎麼又忘了。我的第二個反應是時間過的真快，我與內子相識已經37個年頭了。 我還記得很清楚，婚前 先岳代表 家岳母與我有一次單獨談話。他老人家告訴我四件事情： 一、他知道我軍人待遇不多，但是宗清可以做事幫忙家計。 二、在外面做事一定會遇到挫折但不能發脾氣。 三、重要的事情可以與宗清商量，她是個很有見地的女孩子。 四、當時是民國五十五年， 先岳建議我們五月五日結婚，因為如此做我比較不會忘記。 我當時心中想結婚週年我怎麼會忘記呢？ 不過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記得結婚紀念日。我是由衷的佩服 先岳及 家岳母的睿智，很短的時間裡就看出來我所有的問題，我好強的個性不會主動開口請內子出外工作幫忙家計，我的健忘和我的壞脾氣。可能是內子不忍心讓我感到我有那麼多問題，所以婚後告訴我，她開始注意到我的存在，「壞脾氣」是間接因素，為了使諸位能夠了解這件事，請容我把時空拉得遠一點。 1961年我從軍官學校畢業後，被分發到第一線金門的白埔陣地擔任排長，初到的時候很忙，因為陣地前方的海岸佈滿地雷，但是由於部隊換防頻繁、交接匆匆多次以後誰也弄不清各式地雷的位置究竟在那裡，所以常有傷亡。我的任務就是要解決這件事；做完了以後就沒什麼大事，除了偶爾彼此砲擊或有傷亡之外，可說是相當平靜，但是有一件事卻讓我受不了，就是每天清晨大約四點鐘左右海風由金門吹向對岸，所以架設在我們陣地上方的大喇叭就開始心戰喊話，大意是說「親愛的大陸同胞，我們知道諸位是由共產黨脅迫來服役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請安心等待，我們很快就會來解救您們」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海風轉而由大陸吹向金門，只聽到對方在喊話「親愛的在金門駐防的弟兄；我們知道你們是由國民黨脅迫來服役，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請安心等待，我們很快就會來解放您們」因為海風是陣陣吹來，所以聽起來了如泣如訴好像女鬼在哭，我當時在想雙方將領都是黃埔軍校畢業，我們學校的教育還真成功，真是雙方一樣蠢，所以我就決心報考美國陸軍的特種兵科受訓，我事先知道訓練很嚴但沒想到那麼嚴重，原來要在荒野中自生自滅長達九個月之久。最後我成為美軍的Air Borne Ranger。 回國後我被派去步兵學校協助訓練反共救國軍，也是成天在山上水裡跑來跑去。1964年初，我又僥倖考取了國防公費到哥倫比亞大學去念書，在我出國的前夕接到美軍顧問團的一封很客氣的信，大意是說凡是美軍的AB Ranger到任何地方都要向當地軍事機關報到，因為我是盟國軍官，所以他們會很 appreciate 我到哥大後向該校的 ROTC 報到。所以我去了以後我到預備軍官訓練中心，那天當值的是稍上了年紀的軍官，當我說明來意之後，他熱誠的歡迎我，說，他們已預先被通知，同時告訴我學校訓練情形，還說「Sir，Welcome aboard。」我一聽之下好像他立刻要讓我自願到越南去打仗。所以我就說，「Hold it right there，Sergeant。」我告訴他，我好不容易才從山裡跑出來，名義上是來念書，事實上我想利用這兩年時間多看看美國、多了解一下美國文化及你們的價值觀等等，我今天來報到不是說你們要打仗的時候先來通知我，而是我在哈林區酒吧間出事來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們要快出來救我，他聽了以後很感興趣就問我「你有沒有見過 foreign student adviser 」，我怕又生麻煩，所以說我現在很好，不需要什麼 adviser。他才笑著跟我說FSA才是他們的真正負責人，上校退伍曾受過許多訓練，與你一樣都是美軍的Air Borne Ranger。 Colonel Freeman相當照顧我，不時給我安排一些特別活動幫助了解美國，比如說家庭住宿等等。他有時偷懶會打電話給我，假如我有空也幫他做點事，比如看看文件或者到操場上去看看那些美國預備軍官是不是好好在操練等等。他也常常給我一張看歌劇或聽音樂會的票，這類票多數是慈善團體送給哥大的，位置不是很好，但一張美金近十元的票價，對我當時的收入來說是天文數字，比我在台灣的月薪折合美金八元還多。 有次他來電話說他有位朋友原先是 Senator Goldwater 在二次大戰時的 co-pilot 現在是 Chase Manhattan 銀行的 International Loan Officer，也是他們那一區美國童子軍的頭頭，他因為有事不能帶他的童子軍團去參加全國大露營，問我是不是可以和他談談，這是我第一次與銀行家打交道，我們在 chase 的頂樓餐廳吃飯，談的很愉快，他希望我能與家長們見面，如果大家都放心，他可以付我 200元薪水，時間是兩個星期，吃住都免費。我想這樣很好，不僅可省下飯錢還有薪水可拿，雖然要帶群毛孩子，但有帳棚可住又不必睡在樹上被蚊子咬。所以我就帶了那團童子軍去 Valley Forge 露營，結果得了第一名，在最後一天由我們這一團升美國國旗。Mr. Fox 很高興，所以後來常約我去飛滑翔機，一直到現在我們與 Mrs. Fox 還有連絡。那次我還認識了後來在教育部擔任次長的謝幼華先生，他當時正帶了我國童子軍參加大露營，看到我這個帶著紐澤西童子軍升旗的團長有點奇怪莫名。 十一年後政府希望我能幫忙奧林匹克委員會，事後我才知道是謝次長推薦我擔任副主席的。我現在在想如果 Mr. Fox 當時不是 ILO 而是 IDO ，我和 Ferdie 現在就不會向銀行借這麼多錢了。 我回到宿舍沒幾天，Col. Freeman 又來電話說，中國同學會要辦一個 picnic，如果我有興趣可以去參加。我想 Staten Island 我也沒有去過，所以就在這樣一個背景故事中，我去參加了野餐。當天早上在校門口集合時，只見亂成一團，大呼小叫，許多人在指揮。好不容易到了 picnic area，已是下午一點多了，許多同學在準備烤肉，忽然一陣驚呼，原來是忘了帶火種，然後就是一群同學圍在一起忙著生火，也不管上風下風，所以一定有人會眼淚鼻涕的在大呼小叫。我因為是第一次參加中國學生活動算是新人，雖然一肚子惱火但也不便插手，所以就坐在樹下東張西望，正感到肚子很餓的時候，忽然又聽到有人驚呼。原來是忘記了帶烤肉的工具，一片責怪聲中，大家也不知道如何辦，我的肚子真是餓了，更是一頭惱火，心想如果再不自我料理的話可能就沒有飯吃了。我到郊外的時候有帶把小刀的習慣，所以我就由樹上割下一根樹枝，清理了一下，去取了 marsh mallow 和肉片串在樹枝上烤。小刀借給其他同學去取樹枝，等烤熟了我就吃了，回到樹下去休息，正想睡覺忽然又聽到一陣驚呼，原來是一陣風來讓圍在下風烤肉的人被火燙了一下，我看了此事眼下還有這麼多人等著烤肉，再不解決的話恐怕回家無望了。所以我又要回了小刀劈開另一樹枝的上方做成叉狀，再把下方插在地上把肉串架在上面，就可以同時烤許多肉而同學也就不必圍在那裡被火燒了。我沒說話做完之後就又回到樹下去養神了。 我沒有想到要照顧別人，因為我在生氣，正在發揚光大我的壞脾氣。我也沒有想到要照顧女同學，因為我是職業軍人，一年多後我要回台灣，很難想像會有人在當時的時空背景下願意與我交往。可是我不知道內子也參加了那次郊遊，她所以注意到我並不是因為我熟練的野外求生技能，而是心中在想：「天下那有這樣沒有禮貌的男孩子，也不管女同學，自己就先吃了。」當我知道後真是後悔如果我沒有在發脾氣而把我那塊烤好的肉先送給內子那有多好。 我注意到內子是幾個月以後的事情，認識她以後我就對所有的美國事情失去了興趣，內子在圖書館做事半工半讀，我就只好裝著是好學生天天到圖書館去念書，同時我也告訴 Col. Freeman 我在追女朋友必須去念書。Col. Freeman 大大興奮開始給我兩張戲票，有一次他大費周張安排了兩張 Box Seats 讓我請內子去看戲，我們坐定後看到正對面的 Box 還空著，我突然有個預感，蔣夫人可能會來，在開幕前不久果然看到她與 Mrs. Luce 進入包廂，在官校裡我也常在隊伍中看到她，不知道她當時看到我們這兩個年青人時，心中在想什麼？ 我在追求內子的初期心中很矛盾徬徨，常常自問我這樣做是不是對的，在感情上我是那麼樣的喜歡她，我甚至還陪她去教堂，我在旁邊看她祈禱，心中直喊，天啊！好美。在理智上我又很難說服自己我這樣是對的，我雖然很早就告訴內子我是職業軍人，但我並不確定內子是否了解「職業軍人」這四個字背後所代表的辛苦，我終於說服自己應該換穿軍服去看她。如果我感覺到她的不自然，那就是我應該撤退的時候了，我現在還能清楚記得自己一邊著裝一邊自己問自己：「有這個需要嗎？」「要這麼做嗎？」「要現在這麼做嗎？」我當時很緊張，完全不是我的制服所代表的意義，更不像是個受過特殊訓練的軍人。我非常感激 媽媽和 先岳應允我們的婚事，轉眼已過了35年。 我現在有時感到體力不及從前，有次為了電廠空氣壓縮機的事情，我約了復盛機械公司的李董事長及他的公子吃飯，我和 Arthur 到達的時候，門口的女孩子告訴我他們已經到了，所以女孩子一邊在前面跑著帶路，一邊回頭對我說：「丁先生，後面那位是不是您公子？」我說：「是的。」她說：「長的好像，可是比您英俊瀟灑。」你看，這是什麼新式恭維話。過了不久，我在寫公文，邱小姐與施小姐剛好都在位子上，我英文字拼不出來，中文字又忘了怎麼寫，我想開自己的保險箱查文件又忘了密碼，讓我想到 先岳的話「有重要的事可以和宗清商量」所以那天晚上我和內子說了我懷疑這是不是老年癡呆症的初期症狀，內子 looked at me deep into my eyes 說：「我看你好的很，這些事你從來就沒有記得過。」 近十多年來我開始感受到「感恩」這兩個字的表面涵意。我開始感受到父母養育之恩。諸位長輩在我迷惑的時候指點的恩情，我也感謝各位 partner 及親家在我困難的時候所給予的幫助，我也感謝女婿、媳婦、女兒、兒子在公司各司其職各盡其份，我也感受到上主的存在，我更感謝祂讓我認識宗清。 媽媽最近在唱一首歌叫 Let me call you sweetheart，我覺得這首歌不僅是歌名及詞意都很好，有多重的意義 二○○一年五月二十九日 LET ME CALL YOU SWEETHEAR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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