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有次農曆春節,父親與公司駐越南的同事們
一起在富美興宿舍共度佳節,父親在經過幾年投資的風
風雨雨後有感而發─「人生如戲」。當時外人都不理解
他為什麼要千里迢迢到越南投資,常常有人質疑。但父
親說:「我們到越南來,就是要唱一齣大戲。」他知道
,加工區、電廠、新市鎮開發及遠在堅江的造林區等計
劃是極為辛苦的,他個人更是日夜地思考創新開發的方
法並實際領軍去商談;多名同仁在沼澤區,離鄉背井的
付出都只是成功元素的一小部分。那晚他說:「我們唱
這齣戲,最後有無掌聲,我並不知道。」但他知道,這
些計劃是關係到十萬、上百萬人家日後的生計,關係到
一個國家改革開放的速度及進度,他說:「這些事是正
確的,我們應該來做。」

  父親受到外公─費驊部長的影響及教導很深。從外
公那裡,父親瞭解到一個國家的治理,一個民族的興旺
是多麼的不容易。台灣經濟起飛,人民均富幸福,外公
一生為此付出許多。「他們不懂」,是外公早年在行政
院、美援會、交通部及財政部常說的話。早年的台灣,
由於政局不穩定,短視之士佔多數。當時,常有人以「
愛國」為表面的理由去做一些錯誤的決定。如何排除萬
難,以人民幸福為前提的做事準則是外公做事的理念。

  父親初到越南時已是外公辭世之後了,但父親在
1980年代末期的越南,不但看到了早年的台灣,也看到
了許許多多越南可以避免而不需要犯的台灣之前的錯誤
。但在越南,基本上從一個不瞭解我們的人來看,我們
是外人,是外國人,所以在越南,父親不說他們不懂,
而他常積極的去思考我們如何來做,如何來溝通。

  1993年底,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國民黨宣佈撤離
越南,放棄中央貿開。其實從做生意的角度來看,在越
南發展是很辛苦的,同樣的時間、金錢及精力,以父親
的能力在台灣可以創造出更多的財富。父親在當時如果只比照一般商場上判斷事情的方法去衡量越南,那他肯定就放棄了。

  十一年前的越南改革開放的腳步不穩定,中央、地方政策與法令不協調,在多年抗法、抗美成功後,那時越南第一次嘗試和外國人聯營合資做大規模的基礎建設。在越南,父親看到了幾位像外公一樣有抱負、有遠見的領導者,這些早年和胡伯伯(胡志明)一同打仗的人確實憂國憂民,希望越南能更強盛。在這重要的關頭,父親及母親做了一個決定,他們不要放棄,他們不要讓這些有擔當而勇敢之士失望,他們要讓這些計劃繼續開發、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於是父母親本來一個月一次的越南行程,在1994年起變成一個月最少一次,有時甚至一個月三次。

  父親是軍人出身,陸軍軍官學校的基本精神就是「不貪財、不怕死、愛國家、愛人民」。當年官校以五百支步槍慘淡建校、北伐、抗日、勇往直前,這種犧牲、團結、負責的黃埔軍人本色,也是父親頂天立地的豪情之最佳寫照。黃埔的軍人重視「國家、責任及榮譽」,在投資越南的這十六年來,我深感到父親不僅對於中華民國盡到了他的責任,他更是為他的第二個故鄉─越南,創造了許多的殊榮。

  「新順加工出口區聯營公司」是全世界第一個加工出口區通過ISO9001認證,也讓越南第一次加入世界加工出 口區協會。「富美興聯營公司」是讓越南及台灣第一次得到美國建築師協會都市計劃年度大獎,也是東南亞第一個經過總體規劃的大型聯營都市開發計劃。「協孚電力公司」更是在1997年至1998年間胡志明市每月停電五百次的情況時,順利地發電救急。我們在海外也做出全球第一個越南基礎建設之大型融資案,堅江的林區更發明出全世界最大的整地造壠的犛頭,創造出全越南第一次在58天內種下一千三百萬棵樹的佳績。這些計劃也為越南做了實質外交,讓來參觀的美國總統,美國總統候選人,日本前總理及其他多國的領袖,都深切感受到越南政府領導的開放政策之成功及其全民旺盛的生命力。

  執行這些計劃,父親是靠著軍校所鍛鍊出之「堅定不移的意志、寧折不屈的勇氣」。常常深夜裡他會醒來,將他所思考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寫下來。興建協孚電廠,千辛萬苦,在五年沒有一條路可到廠區的情況下
,他指揮所有的人力、物力,每天出船接駁。為了使胡志明市能有像新加坡一樣的有代表性的象徵,特別去考證越南駱鳥及古時越南龍的模樣,以建立龍柱及駱鳥柱。石柱所用的石材尺寸,則是吩咐同事丈量從中越到南越每一個火車會經過的山洞後,再定出最大允許尺寸。然而這些也僅是在越南點點滴滴的一小部分。

  父親常讀《孟子》來勉勵自己。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空乏其身……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大夥們被人威脅;和同事一起追著偷砂的卡車;大家默默的忍受著一些他人對我們的無情無理的要求;這事情也同樣的在越南發生。多少同事付出了他們的生命、青春,打造越南這新的希望及十萬個就業機會。

  十六年前父親所期許的這齣大戲,如今也嬴得了國際上的認同及掌聲。不論是在區內越南學校的興建、日本、韓國、台灣僑校的創建、澳洲的大學成立、法越醫院的啟用、加拿大保險公司大樓的建造,及一個個越南家庭搬入南西貢的喜悅,都是這齣大戲的段落。

  這也如同他生前所說的:「在這塊亙古未能開發的鹽鹼地區,有一群人用十五年的心力造就了今天的富美興新都市區,而在今日多項計劃已具規模的基礎上,仍有另一群人正為胡志明市出東海的大方向,繼續努力。」

  我們和越南百姓一樣熱愛著這個國家,我也希望大家能接受不僅只有越南人才愛越南,希望你們能花一點時間、花一點心力來瞭解我們的出發點。越南是我們的第二個故鄉,我們也要以父親當年同樣的心境來繼續和大家一起為越南建立更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