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善理
中国时报民国73年7月31日送出

  本(七)月二十九日 贵报为我国籍国际奥委会委员徐亨先生决定退休,特刊出徐先生的「国际奥委会十四年感言」一文,我曾随徐先生工作多年,看到他满怀感触的文章,心中颇有起伏,看到他终能在退休前参加了为欢迎中华奥运代表团而举行的升旗礼,使当年(六十八年)在乌京大会后于旅馆中的贺语终成事实,也不禁为他雀跃不已。

  民国六十七年十二月中美断交,六十八年一月邓小平应邀访美,国际情势险恶。三月,前任国际奥委会主席基兰宁希望利用此一时机彻底解决「中国问题」,拟于乌京大会时将我国奥委会一举排除。奥委会交待我去参加辩论确保会籍,乃在诸多长辈叮咛祝福下踽踽上路。多日来会议进行并不顺利,大家食宿不宁,肝火大旺,为因应突发状况,大伙有时意见一致,有时亦有争论;徐伯母烧茶倒水,忙前忙后,不断以带了广东腔的国语说:「不要吵,不要吵,都对,都对,为国为民好好商量。」(徐伯母的广东国语至今仍在我脑中袅绕不已。)到会议的第七天深夜事情仍朝坏方向发展,各方争议的结果决定于次日早晨最后会议中再做攻击。及至票决时,部份友我委员因各有事务在身,不能久逗乌京,纷纷离境,道别声中终仍以压倒性多数确保我会籍。时已午后二时,回到旅馆心情复杂,每忆加拿大奥运我带队离境后,独留徐先生应付残局的情形总是心中不安,故曾预祝他在退休前的两次奥运期内有宁静的心境看我国健儿迎头赶上。徐先生睁睁的看着我,良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想他当时的心情也必是复杂万端…我们的预期太早了一点。六月里已有基兰宁想翻案的征候,及至十月里在名古屋开会已是风雨满楼了!那次是执行委员会,我们不能参加,只能在会场外工作,虽曾获得日本舆论之同情与支持,数日间记者争相报导之质量超过中日断交后之任何事件,但是会议结论对我仍是不利。我知道消息后走上楼去,其时已夕阳无几正要上灯时分,徐先生的房门轻掩,门缝看到他坐在床前,日本旅馆的单人房本来就小,徐先生身躯高大坐在那里给人一个「牢房」的错觉,我轻轻推门进去,发现他正藉窗前夕阳看圣经;我坐到床上等他看完一个章节,他抬起头来看我,眼中多少希望,我摇摇头,他又回到圣经中……

  国际奥委会是个内聚力很强的社团,委员间私交甚笃,大家都尽心力来维护奥委会的尊严,许多事虽然内部意见不一,但却一致对外。徐先生为我国青年的利益着想,毅然控告国际奥委会违宪,是奥委会史上从来没有的行为
,其心中冲突自有难人处,但终能获得委员们的谅解及支持当是人感其诚。

  徐先生七十岁时,亲朋为他出了一本纪念册,题为「奉献的人生」,看到他愉快的参加本届奥运,又看到他的许多老朋友在他退休前夕对他说:「你可能是国际奥委会八、九十位委员中,最忧虑辛苦的一位委员。」我不禁为这个书名欢呼!